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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伯谟墓志铭 南宋 · 陆游
 出处:全宋文卷四九五○、《渭南文集》卷三六
伯谟甫,姓方氏名士繇一名伯休莆阳人
曾大父会,事徽宗皇帝,出入荣显,显谟阁待制,赠少师
大父昭,左朝请大夫,尝入尚书省,为驾部郎中
父丰之,右迪功郎,监建州丰国监,中书舍人吕公居仁、著作郎何公晋之,皆屈年辈与之游,绍兴间有名士方德亨者是也。
予尝序其文,今行于世。
伯谟甫所自出,曰兵部尚书吕公安老尚书以临大节不挠,死淮西之难,载在国史。
伯谟甫遭父忧,时才十二岁,从太夫人依外家,居邵武军
执丧,已能无违礼,而事太夫人及庶祖母以孝谨称。
小学,与他童子从师授经,既退,意不满,为朋侪剖析义理。
师闻之,悚然自失。
既冠,游乡校,试屡在高等。
侍讲朱公元晦倡道学于建安,往从之。
朱公之徒数百千人,伯谟甫年尚少,而学甚敏,不数年,称高弟。
因徙家从之于崇安五夫籍溪之上。
所以熏陶器质,涵养德业,磨砻浸渍,以至于广大高明者,盖朱公作成之妙,而伯谟甫有以受之也。
伯谟甫既见朱公,即厌科举之习,久之,遂自废,不为进士,专以传道为后学师
《六经》皆通,尤长于《易》,亦颇好《老子》,尝叹曰:「老子之言,盖有所激者,生于衰周,不得不然。
世或黜之,以为申韩惨刻,原于《道德》,亦过矣」。
又曰:「释氏固夷也,至于立志坚决,吾亦有取焉」。
其博学兼取,不以百家之驳掩所长如此,亦足见其资之宽裕忠厚,与世俗异也。
伯谟甫晚得脾弱之疾,春夏之交辄作,不能食者弥月乃已。
庆元五年夏,病如常岁。
至五月庚申,忽命家人为之总发,既毕,取镜自照,正冠危坐而殁,得年五十有二。
娶黄氏、曹氏。
男女各三:男曰丕、曰立、曰平。
女嫁张崟、刘学稼,幼未行。
明年,卜葬于武夷山石门寺之原。
六月,丕书来请铭,其辞指甚哀。
予虽老病昏眊,亦重违孝子之意。
伯谟甫之贤,固愿有所述,遂不敢辞。
初,德亨之文,豪迈警绝,人莫能追及。
伯谟甫之作,则闲澹简远,有一唱三叹之音,世莫能优劣之也。
工于书,自篆籀分隶行草诸体,皆极其妙。
又能讲其时世之变,与圆方腴瘠之法,听之终日忘倦。
遗稿数百篇,与它著书甚众。
丕等方辑之未成。
好方技,治疾有奇验,能逆决生死,著《伤寒括要》亦未成。
尝谓予曰:「士贫,惟卖药可为。
然子孙继为之,有怠且欺,则不免害人,不若不为之愈也」。
大抵伯谟甫多才艺,所能辄过人,其思虑精诣又若此。
然在伯谟甫,皆不足言,故不详著。
铭曰:
方氏三徙,而不出,君从朱公,始为建人。
武夷山麓,郁有封树,车过必式,曰是为伯谟甫之墓。
方节干墓志铭淳祐四年四月 南宋 · 吕午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一九、《竹坡类稿》卷四
公讳子先字山甫姓方氏,世居歙之莲瑞,与予有连。
岁在丙申,君之先君字元旦卒,君以状来乞铭,不忍辞。
越七年癸卯,君亦卒,每念之不置,今十稔矣。
癸丑正月,其子汝质又以君状来告,曰:「汝质不天,先父早殁,以阴阳拘忌,故柩在浅土日久,兹得吉卜于冈陵之原,去家一里而近,襄事日薄,敢以铭请」。
君弟渊甫书偕来,尤惓惓。
呜呼,予又尚忍铭君也哉!
君家世之详,已具元旦志。
曾大父行文、大父中孚父寅,实维元旦
君髫龀敏悟,日诵书千馀言,老师宿儒皆奇之。
倜傥有大志,期以功名自奋,晓窗夜檠,寸阴必惜。
尝谒宰彭公、方公,笃君先世同登契,且喜其可教,亲命题课试之,日往月来,口讲指授,学业由是加进。
自谓吾宗二魁,声誉可戾契致。
比就科举辄不利,仅一中亚选。
然执志不屈,手未尝释卷。
元旦晚年戒家事毋关我,益招致宾客,觞咏穷昼夜不绝。
君左右无违,靡有倦容。
其干蛊尤迎刃而解,与里党族姻交,尚气谊,不以贫富二其心。
困苦不能自给者,曲加存抚;
婚嫁不能自举者,为主张。
岁饥则捐廪以赈,梅潦则载糗以食,病为医,死为葬,有危急奋臂捐赀为拯援,交易未易折衷,为出一言,莫不退听。
凡居乡巽懦者,率恃以有立。
岩溪往来憧憧,建桥造舟,无岁不力,人免病涉。
沿桥路隘且芜秽,屏之辟之,遂成康庄。
天台胡监税孚来摄岩镇事,病弗救,君仅与一日雅,即与置棺椁,择地安厝。
后其子至,欲酬以直,一无所受。
渊甫析居,渊甫请以田易屋,君懅然逊与,而无劳费。
吕堨溉田万数,每岁浚筑,苦人力不齐,乃履亩起夫,区画周悉,人莫能违,可以垂远。
邻堨咸取则焉。
君乐贤好客,无异元旦在时。
肴核尊垒,酬应不辍,园囿山水,四时徜徉,略无一毫倨傲鄙吝意。
有斋名「牧」以自警,庵名「见山」以自适。
予皆尝为记之。
元旦之葬也,负土之役,备极劳费,亲朋云集嗟叹。
服除,自惟辛勤读书未效,何以慰泉壤,遂假途勇爵,以承信郎光州制司准遣,翼以边功著,而场屋之念不衰。
癸卯秋应诏试漕闱,弛担属耳,俄以疾终,盖是年闰八月二十有一日也。
享年四十有五。
娶许氏,生二子:长汝鲁,后君一年卒。
次汝质也。
女三人:长适进士吴简,次适将作监丞孙待补太学生汪师舜,三未行。
汝质将以今年四月十二日己未奉柩窀穸于冈陵,虚其右,俟以君之妃百岁祔焉。
予念君慷慨一生,轻财重义,里有缓急,惟君是赖。
利当兴,害当除,惟君是谋。
今乃不得中寿,俾里中失所依。
予累年闲居,有欲言亦无记所,常不能忘情。
幸其子能自植立,又勉于学;
厥妃以《柏舟》自誓,勤理家事,了婚姻,振门户;
而相与维持者,渊甫也,庶几不负君者。
既叙其梗概,又系以铭。
铭曰:
孝于亲,友于弟。
存心仁,处事义。
无吝色,有大志。
不假年,遽下世。
光禄少卿方公神道碑至和三年正月 北宋 · 蔡襄
 出处:全宋文卷一○二○ 创作地点:福建省莆田市
方姓,周方叔之后。
东汉纮避地丹阳,因居歙县,世为豪长。
泉州刺史取述者,纮之苗裔。
歙、睦最近,公之六世祖,唐季之乱,由睦州徙家泉州兴化县
曾祖讳京,仕伪唐为清源长史
祖讳守禋,漳州漳浦主簿,有诗三百篇,曰《仙岩集》。
父讳鼎,太平兴国初陈忠顺王以其地归朝廷,即泉之莆田兴化军,又徙为莆田人,累赠工部侍郎
公讳偕,字齐古,少聪警,十四能为文词。
薛公奎知县事,公以文见。
薛意其少年,倩词于人,延坐,令作赋一篇,立就。
薛公器其远至。
二十进士及第,授温州军事推官
校其州进士州守以客不私托,公曰:「贡举无容私」。
黜之。
守导客诉于监司,覆校不私,守以是免罢。
岁大饥,民有欲隶官军以就廪食,而兵有定数。
吕公夷简提点刑狱,公白之曰:「温民饥且死,势将聚而为盗,岂若署壮强以尺籍,且消患于未萌,而公私交利乎」?
吕即移文于州县,点七千人。
再调涟水军判官
部有浮屠人曰娄道者,能以术却寒暑,惊眩民俗,所至受施金缯无量,其徒以高赀为奸横。
公密捕,一夕辄病死,没入其财而逐其党。
转运使梁楚闻公材能,每委以难事,因而保荐。
代还,吏部铨将上举者姓名。
或谕公曰:「保章固多,宜置梁楚,宰相之所甚恶者」。
公曰:「梁知我者,倖迁而置之,吾不为也」。
及绩最上中书丁谓果没之。
又为汀州军事判官
唐公肃使福建,建之建安讼日数十百,命公权涖。
旬月之间,至于閒静。
县筦茶山,先社集民数千噪山谷中,助达阳气以发茶茗。
公曰:「害吾农时而作无益耶」?
是岁不用,后亦遂止。
丁侍郎忧,去官,外除,改著作佐郎,知福之福清
吏质衣以自给,人至今颂之。
徙监南剑州石牌场,月入白金三万两。
就迁秘书丞
久之,徙知资州资阳县,迁太常博士
未行,丧太夫人,行服。
景祐二年,迁尚书屯田员外郎
御史中丞杜公衍审官院,与公无雅故,因视阀阅,曰:「唐公高洁,于人少可,今力慰荐如此,子之才行可知已」。
会被诏举属官,即乞公殿中侍御史
朝廷以实无资历,不如诏。
又请御史里行,其官久废,罢之。
杜公奏曰:「臣所知者无如方某,即不如例,愿令他官举荐」。
于是除推直官
孝杰代州,贪赃不法,屡鞠失实。
公驰驿往劾,即正其罪。
还见,赐绯衣银鱼。
澧州逃卒从民李某就佣,而歉其直,遂诬其家事摩驰神,岁杀十二人以祭。
州捕其族三百人,荐棘于州门。
狱久不决,诏遣治之。
公诘之曰:「必得被杀者主名」。
乃疏其姓氏乡县。
移问所疏,或存或亡,悉有根柢,无见杀者,告者伏法。
御史知杂事庞公籍荐为殿中侍御史里行二年即真命。
又迁侍御史,使南都,降虑狱囚。
时鸿庆宫灾,将议脩复。
公引汉唐罢原庙故事,疏勿复治,以答天戒。
元昊叛边,寇塞门寨,鄜延路副都部署赵振闭城不救,塞门没贼。
大帅畏懦,当寘于法。
公将命按问,以逗挠,其当弃市。
公入为上言:「振兵众寡不敌,出亦为饵矣」。
得不死流窜。
开封府判官
时西兵未解,军资百出,取办临时,民苦不聊。
朝廷遣使四出以安抚之,公往江南东西。
陛辞之日,曰:「民所甚急者,行而后奏;
事大而缓者,请以须报。
庶乎惠泽速逮于下也」。
比至,去贪暴,荐循良数十人,平冤死,决滞讼,威动所部。
先时,转运使第民产高下,给以乳香,令其输绢。
民输之绢,而吏夺其香,率空手去。
三司出绵绮之类下州郡鬻之,促期敛钱,而帛无所用。
公一切罢绝,而上其为害之状,转运使坐免。
其恤民疾,宣风旨,率多此类。
入为三司判官,使契丹,复命,拜兵部员外郎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,赐金紫。
纠大臣之不循礼法者数人。
九十六日,擢副三司度支
是时。
江淮发运使与诸路转运使事皆违异,岁漕阙其旧常,除公天章阁待制,充使江淮,东南乃办。
发运以近侍处之,自公始也。
移知杭州
杭于吴最为繁穰,公时与宾从载酒殽,鸣丝管,周游湖山之间。
牒讼至前,谈笑遣之,若无可为治者,二年未尝有留狱。
刑部郎中,以疾得太常少卿分司西京
祀明堂恩,为光禄卿,归休里闬。
至和二年七月二十七日终于家,年六十四。
中使赗赠。
明年正月八日,葬侯官村之灵隐山。
公严明洁廉,察民情数,民事尤剧,益以精敏。
其下少欺,必擿之,惕惕畏伏。
三司开封,每议刑平狱,钩簿领,通财利,率有条理,后以为法。
性乐人善,汲引后进,常若不及。
生平所任保二百馀人,多显达者。
尤善饮酒,遇酒,聪明过于常时。
福清,吏乘醉白事。
明日覆之,吏隐其一,公曰:「有某事在」。
吏叩头谢。
使契丹,其主酌大金瓢,属之曰:「此所以侑劝也」。
公不辞,酌之,契丹大惊喜,遗以名马,号其器为方家瓢云。
母王氏,赠太原郡太君
妻陈氏,封安定郡君,故秘书丞靖之孙女也。
子四人:浃,漳州长泰
洽,守将作监主簿,早亡;
沃,太常寺太祝
泽,郊祀掌坐。
女七人,适刘孝先、陈励、王拱,并进士宣州泾县郑伯福州连江县尉李昭文
二人尚幼。
浃既克葬,乃以书载公之官拜除、卒葬之岁月,请于襄曰:「先君之于法,有碑,其文将谁托乎」!
襄谨序而铭之曰:
任职于朝,志不上屈。
作政于藩,势必己出。
临剧以简,明谨惟刑。
为利以宽,矜恤惟民。
要望是更,法从之联。
何命之啬,疾其末年。
寿兮必终,德则滋久。
铭以著之,唯公之有(《蔡忠惠集》卷三三。)
「不」字疑误,或衍。
承议郎淮南西路转运判官方公行状 南宋 · 孙应时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五九二、《烛湖集》卷一一
公讳有开,字躬明姓方新安歙县人
方氏自周之元老著于《诗》。
东汉初,望教陇右诸豪兴复刘氏。
和帝时,有举贤良方正河南令者讳某,以至孝闻,其墓在歙东偏,至今血食,境内号真应祠,歙之方姓皆祖焉。
其后裔尝为本郡太守封歙县侯,失其世。
公曾祖颜,祖良,皆潜德里闬。
考纲,笃学好古,手抄经史百氏书,教子尤力,以公赠奉议郎
公天禀夙悟,自髫龀,端静嗜学如成人。
十馀岁,见有论张巡、许远不知时变,死守睢阳为非是者,愤然不平,为文千言诋之。
喜作诗,有「横溪断霓截宫锦,庭前老不惊秋」等句,落落惊人。
长益工文词,乡先生彦及当时知名士大加器赏,一时友生如程公泰之、朱公康侯、吴公益章、益恭兄弟,与公皆争奋厉,表表自拔流俗。
及数公次第由太学先进,公独困场屋,方益治古学,玩思六经,䌷绎关、洛诸儒之说,泊如也。
已而亦入上庠,舍选有声,遂擢隆兴元年进士第,授左迪功郎建昌军南丰
待次,丁外艰,再调建宁府政和簿,改特监潭州南岳庙襄阳府学教授
未上,复罹太夫人忧。
服除,差监行在太平惠民北局。
初,公登第时,年已近四十,连蹇至是又十四五年,人不堪其穷,而公往来之外,愈大肆于方册篇章之间,历览千载,泓停渊蓄,浩无津涯。
诲诱乡党子弟,必以义理,多感发为善士。
暇日则访耆老,合姻旧赋诗饮酒,徜徉丘壑,漠然无复进取意。
比入北局,官冷甚,亦不以为嫌,恪勤其职。
吏杂市赝药,为奸盖久,公廉得之,或请寘吏于法可蒙赏。
公曰:「此非我志也」。
取赝药焚之,逐其人而已。
先是,程公自天官常伯阁学士、知泉州,举公自代。
既而叶公叔羽户部侍郎、萧公照邻以敷文待制,亦皆举公,其词甚力,而叶、萧二公先未尝识面也。
公往谢,问所以知公之故,答曰得之朝评,誉处休甚,各欲取贤以报国尔。
于是公秩满,以在京赏,循从政郎,除国子录
公学有本原,每升席讲经,理致精明,词旨温畅,听者充然有得,咸心服焉。
淳熙八年,岁大荒札,公适当轮对,首论「君民之所以相通者,实以此心无间。
平时郡县之吏,暴征豪取,为天子歛怨于下,今民艰急之时,惟朝廷大捐委积,无所爱惜,庶几此心可信于民」。
寿皇圣帝嘉纳之,谓曰:「朕已罢郡守之不能赈济者二人」。
次论「今日立国,东据吴会,西极蜀表,绵亘万里,形势固非单弱。
然规模气象,终未能壮。
荆襄之地,吴、蜀腰膂,昔以为用武之国也,今乃弃之,同于边徼,臣所未解。
要先经营此地,然后吴、蜀势合,恢复有期」。
因叙古人若楚子文、孙叔敖,若孔明,若周瑜,若鲁肃,若陶侃诸公所以用荆襄事,且陈联形势、讲攻守、辟田畴、建府卫之说,目曰《荆襄事宜》,井井详甚。
上大称赏,且曰:「今日之势,正如蜂腰,朕每思此,不觉寒心。
不意卿儒生,乃能为国虑至此」。
留其书禁中阅之,降付密院讨论施行。
公又论今士子或不安乡井,东西驰骛,以争一试,至冒刑宪而不顾。
未必其心本然,良由诸郡贡士多寡不均,谓当令礼部视终场人数增损贡籍,则此等可以立革,亦所以厚廉耻之俗。
上喜曰:「此可以戢其源,诚公平之道也」。
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,改宣教郎
时修隆兴以来宽恤诏条与诸路别制。
公与同列尽心纂集,分别会稡,条流不紊。
其请更旧法者,必研考颠末,非利害灼然相绝,不轻捐益。
明年,迁司农寺丞
农寺专米粟之政,江浙餫舟,岁至如栉,仓庾散列郊外,篙工计吏,耗蠹百出。
每赋粮,诸军麇集,概量小不平,辄汹汹出飞语,至殴击筹吏。
事闻,廪官坐罢者数矣。
公命次第餫舟先后,检覈进退,无敢欺匿。
品其陈新,以序出之,有丰无杀。
当公之时,吏以办告,军无哗者。
是时,再轮对,奏三劄。
其一申论荆襄要害,谓「钱塘为行都垂六十载,宫阙百司所在,诚难轻议,然僻在海滨,与中原气势不接。
建炎绍兴偶然驻跸,岂真卜宅之所?
况今人物充溢,地形湫隘,非初至比。
今日之计,当规模荆襄,镇以腹心大臣,先事耕垦,外张国威,内纾民力,庶几倚为高祖之关中光武河内,不出数年,端绪见矣。
因叙故李公纲、翟公汝文、胡公寅,当扰攘之初,皆劝幸京襄以系西江之望,其言可覆,愿幸留意。
其二论天下国家气象,如物之华采,人之精神。
观人之国而知其彊弱者,在士大夫设施议论尔。
议论劲正,施设精明,则其国虽小而强;
阿谀卤莽,效必反是。
本朝盛时,已事可见一。
中兴之初,人思献纳,有庆历元祐之风。
中更权臣斲丧沮坏,迄未振起。
陛下诚择其逢迎苟且之人惩警一二,开导作成,使天下士皆明目张胆以副任使,国之不强,未之有也。
其三因职事以及国家之经费,谓今太仓岁入一百六十馀万石,朝廷及诸百官司之用,共不过十六馀万石,而诸军之支则一百三十馀万石。
国用之数,未及军须十一。
左帑财用,与诸路屯驻,盖莫不然。
然所在禁旅犹以贫乏告,是使民力困竭,恤之无繇。
如父母视其子在涂炭水火,而不能救,盍亦求其本哉。
侧闻艺祖皇帝尝欲迁都长安,据山河之势,以去冗兵。
太宗进谏,则曰今姑从之,不出百年,民力殚矣。
艺祖一见养兵之费于创业之初,即知民殚力于百年之后。
况今军费偏萃东南已数十年,欲民力之无殚,其可得乎?
故天下大计,莫先于屯田,屯田成则军须宽,军须宽则民力裕。
惟毋轻于所付,毋苟于所得,毋以寻常应故事而行之,然后可以去前日乍兴乍废之失」。
上皆欣然听纳,称善者再三,且曰:「朕于创业、中兴、守文三事,皆身任之。
守文粗可观,其外二事不能无愧。
朕之听治,不为不劳,然屑屑细务,每闻而厌之,惟乐大计所在耳。
荆襄居天下中,有如弈棋,肥边不如瘦腹」。
又曰:「今日士气犹不若孙权时,可谓不振之甚」。
又曰:「屯田之说,朕深念之,久未有能任者。
近察勘郭杲之言而益明,已迟之十年馀矣。
使绍兴初即加葺理,今为效岂易言耶」?
仍谕公曰:「卿有志事功,异日可为朕独当一面」。
明日,以公资历访执政,有擢任意。
阅岁,有论朝士之未更州县者,宜试之外服,公在数中。
寿皇指公名曰:「朕以是为材,胡为论耶」?
虽然,所以处公者特厚,遂差知和州,兼主管管内安抚司公事、兼营田屯田事。
论者出道上语,人始知公之蒙简在而未尝言也。
明年奉议郎
历阳戍期未至,会淮南使者,庙堂进拟数人,皆未可上意。
翌日有旨:「朕思得其人,惟方某为宜耳」。
即改除淮南西路常平茶盐兼权转运提点刑狱公事。
公家居,恍不知所从得,疑未敢拜。
已而赞书有「亲擢」之语,乃拜受之官。
公常恨自始仕未亲民事,幸蒙不次简拔,兼持三节,将指一道,惕然感厉,惟正身率下,竭力报国,于是非冠裹不受词,非重客不设燕。
接寮属,临吏民,必诚必庄。
询访疾苦,戢柅奸蠹,通节财货,平理犴狱,孜孜汲汲,不啻疾病之访医药。
一日,有特旨以花黡商人郑晞晹泄铜钱越境,付公亲鞫。
公反覆验治,皆无迹,乃呼谕之曰:「事出禁中,威甚,汝姑思之何以致此」?
其人泣曰:「曩有邓御带者至淮堧,尝与之争市物,意者其见诬耶」?
公感动,即具奏其不然,请诘告者之妄。
有旨:邓𤩊降一官,晞晹遂免。
其后连帅忽自请治其事,必欲重寘于罚,其人竟走阙下乞坐狱以辨,棘寺为之追逮数十人,竟复得白。
人于是益叹九重之明,不可铢两欺,而庙堂诸老亦谓非公恻怛守正,则郑必冤死矣。
安丰土豪孙立有义概,尝集乡兵为水寨,以挠金,朝廷旌宠之。
至今沿淮忠勇军者,其所创也。
既死,子、侄讼分累岁,投匦者数四,根连滋多。
公叹曰:「此岂狱吏所能治耶」?
乃手书详谕责以孝友忠义之事,勿坠门户,以负国家,复遣人调娱之。
二家大感悟,不复争,欢好如昔。
后公出巡,孙氏及忠勇诸将皆以此称谢。
淮地荒远,多劫盗,公重赏名捕,或擒或窜,境内清晏。
郡县之狱,图列座右,日关念虑。
每讫一事,喜见颜色。
丁未夏旱,公请祷望祀,蔬食斋居者两月,体为之瘠。
施舍已责,缓征劝分,凡荒政之宜,日与诸郡往来讲画,遂免饥馑。
时上撤乐减膳,诏监司求直言,公列部内之事,若归正之给与、民夫之差科、坊场之抑配、荒田之争佃,多有请而未报者。
又论茶盐酒税四者之征,将以抑末,不知民之趋未,皆农之不给者为之。
今茶盐之引,视其本价已增数倍,商失利,至或为变,盐户愁苦,所在皆然。
酒税之征,苛酷尤甚,剥肤至骨,民无所诉。
泛观今日害民之事,其他犹有及与不及,惟是四者,其害甚广。
怨戾之气,能不招灾?
朝廷内帑,本备饥馑。
今不大有所捐,而益损四者之害,民未易苏也。
磨勘,转承议郎
初,和州有屯田五百顷,以兵千五百人耕之,栖栖山谷,气象弗振,然岁收固不薄。
耕者随高下受谷于官,人自五十石以上,或一倍、再倍之,举室丰厚,恨执耒之晚,而朝廷又以其馀充给散,省馈运,其效有不可掩。
公既两以耕屯之策献于上,适朝廷已检踏有元浦、湘城圩田未及兴筑,而土民或以城南青山圩来售,合之亦五百顷,皆承平沃壤,今为弃地。
公因奏募饥民之愿耕者使筑之,可以两利。
又谓和州之屯,旧令通守臣总领都统四司,每议一事,文移往复,甲可乙否,迭相牵制,不便。
请令专委一司主之,复增耕者五百人,合二千人,使尽地力。
增置漕属一员,以任其事。
有旨专以属公。
公出入阡陌,劳来劝相,凡堤防宣导之宜,营伍安集之制,皆亲自区画,不敢乞其费于朝,惟撙节他用,且请附铸舒、蕲铁钱以供之。
筑圩周五十里,水门八,为屋大小四千间,畜牛千三百头,耰锄、犁耙、水车、碌碡、刈刀、畚锸、锅釜之属二万馀事,种粮五千石,仓三百楹,舟大小二百有十,皆井井就条理。
夙夜尽瘁,事体既一,人情附悦,每奏上,无不报可,且命别给缗钱七万五千助其役。
公益感激知遇,思为远图,期以三岁圩田成功,则胸中规模,方将次第出之。
适事出意外,其明年江淮大涨,庐、楚沿边郡县城郭皆圮,于是圩田成而复坏。
公上疏引咎,上知非公之过,方谂公以备卫安恤之事,诏赐将士缗钱万馀,以安公意。
公复论淮西利害,谓自古北兵犯南,如苻坚、金,皆由庐、寿坦途以入。
今边陲必守之地,未尝预置一旅,万一敌骑轻行疾趋,不一二日便临江浒,而我之奏请得报在旬日后。
险阻隔绝,彼主我客,其危奈何?
部内之田,旧籍百馀万顷,今民已耕之数仅三万顷,虚佔久荒者乃九十馀万顷,是地利有三十倍之弃也。
淮西巢湖浸其腹,有六安诸山蔽其右,苟于山趾湖漘增兵三四万,市民田耕之,不过须田一二万顷,而可厚军实、张边声,是今日之要务也。
著为《详议》二十二篇以献,乞从朝廷集议可否。
书入,复升公转运判官,兼刑狱茶盐,训辞丁宁专任田事。
公方训厉将士,增厚圩埂,为禦水之具甚备,改岁欣欣将举趾矣。
枢使王公蔺,实濡须人,初固知公之贤,其季弟莱好陵人,家居颇横,公不为之下。
莱怒,谮诸王公百端,王公信之,短公于上,上命易公他所,亦非有谴咎意也。
而王氏之党宣言必败田事,公叹曰:「官职非我所恋,顾今事方有绪,中道毁之,孤明主欲为之志,以误边计,罪皆在我闵默黮闇,不白情实而去,吾罪愈重矣」。
即为疏直叙其事本末,丐上加察,小臣虽死不避。
疏入,会寿皇圣帝已倦勤禅位,嗣天子方体貌大臣,王公惭恨,遂力挤公,指为犯分,坐鑴三秩,罢授承事郎,以登极恩复宣教郎
公始已置祸度外,处之怡然,且自谓膂力愆矣,放迹归休,固吾所也。
还至吴中,与诸寓公游而乐之,将卜居焉。
遇疾,遂不起,享年六十有三,实某年某月某日也。
公气貌和厚,襟度开豁,接人温然,无贵贱长少之间,而其中实耿谅不群,以古烈士自许。
念国运中否,外敌肆横,愤气拂膺。
谓士大夫义理不明,惟计强弱,畏敌如虎,无复雠心。
常思奋不顾身,以赞大计。
既膺边寄,首建田议,其所施设,犹未十一,不幸沮废。
自疏之章,读者壮之。
既卒,所筑之田以大稔闻。
明年,王公亦以台评去国,公论始伸。
明年,诏复元官,朝野莫不悲公之不及见也。
尝摄帅合肥,即命多植榆,以塞敌骑之冲。
课人习射,有罪轻者,许以射中免。
又欲因薛公士龙所建三十六圩,寓以府兵之法。
其盛心远志,大抵若此。
士夫有自北拔来者,叹曰:「吾至南方所见,惟方公切切不忘中原耳」。
事亲极孝,亲没后,与仲氏同居,友爱无间言。
中外姻戚,赖公收育教诲至成立者尤多。
遇人病与之药,死无归者畀地瘗之,不自以为德。
公人物高明,而取善不倦。
少出入忠肃刘公之门,与枢密公布衣交,多闻前辈旧事,熟究兵兴以来得失大略,论天下利害如指掌。
复从晦翁朱公游,考评问学源流,孜孜不怠。
遣其子执经事东莱吕公
人有一能片善,乐道之不置;
非其人,虽贵重不屑交也。
閒居哦咏以自适,兴寄高远,有少陵风制。
性不能饮,客至设醴,欢然终日,抵掌剧谈不厌,亦未尝醉也。
有诗十卷、奏议五卷、《淮西屯田详议》三卷、杂文三卷、《集验方》八卷,藏于家。
娶胡氏,赠孺人,先公十年卒。
子璟、琚。
璟,当得捧表恩,以丧未命。
琥亦公子也,以为仲氏后。
女三人,长适徐应求,次姜牖,次钱豫,皆业进士
孙三人,未名。
二子将以今年三月日奉公归葬于严州淳安县安福乡武陈原,以公行实属某状。
某与公少同邑,长同学,校同年,又姻家也,义不得辞,乃为详其出处之大方,以俟当世大君子铭焉。
寄聪娘 其二 壬申 清 · 袁枚
七言绝句 押尤韵 出处:小仓山房诗集卷八
一枝花对足风流,何事人间万户侯
生把黄金买离别,是侬薄倖是侬愁。
【注释】:聪娘,姓方,诗人爱妾。